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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随笔
——餐盘上以肉和土豆为主,还是少砍一些人头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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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格尔

书名:海德格尔

作者:迈克尔.英伍德

[1]

我可能秃顶,不仅不是出自我自己的选择,而且没有重新长出头发的可能性。大多数人在身体、生物结构方面与其他生物迥异,他们改变这种情况的可能性非常有限。有的哲学家指出,人的区别性特征在于其理性,他们将人定义为理性的动物。海德格尔并没有想当然地认为此在可以成为任何它想要的样子。我的所作所为会受到环境的制约:“生存性总是受现实性的制约。”(《存在与时间》,192)但我身边的环境和状况不仅仅是“现成在手的属性”:我总可以以不同的方式对它们作出反应。如果我秃顶了,我可能拒绝接受秃顶的事实,继续坚持说我满头头发;我也可能沉溺于秃顶的事实中不可自拔,直至被它逼得近乎绝望;我可能戴假发;可能完全不在乎;或者可能高兴地接受秃顶的事实,洋洋自得,或许还会借助秃顶成功地成为情人或演员。我选择哪一种方式,并不完全取决于秃顶这一事实,而是由我自由选择的。


[2]

只要我服膺于“常人”,我就不再是作为个体的自己了,而是“常人自己”:“日常此在的自我是常人自己,区别于本真性的自我。”(《存在与时间》)只要此在做事仅仅是因为人们也这样做,那么此在就是非本真性的。只要此在自己拿主意,不脱离自己的身体,或是保持真我,那么它就是本真性的。本真性当然不一定指的是怪僻。怪僻可以是非本真性的,而服从标准性的惯例也可以是一种本真性的选择。

非本真性绝不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缺陷,它是我们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时候所处的一种正常状态。况且,若没有它,我们根本就无法作任何决定。如果我没有掌握英语,我就不可能决定写书。鉴于我的对象读者懂英语,我根本不会考虑用古希腊语而非英语来写,不会考虑是从右到左写还是从左到右写,也不会考虑把单词“坏”的意思当做“好”来用。另一方面,用英语写作并不要求我去重复别人用过的句子和短语,重复“陈词滥调”以及固有的表达法;如果我这样做,而不是努力去表达我自己的观点或寻找合适的(即使到目前为止还未被用过的)表达法去代替它们,那么我的本真性就未得其所。然而,不管我的非本真性是否恰当,都会出现一个问题:鉴于我的非本真性,能说我自己的存在是由我决定的吗?海德格尔的答案是,如果我是非本真的,如果我将自己的决定让给“常人”去作,我已经潜在性地在决定这样做了。至少我总是有可能收回自己的选择;这样做不一定很容易,但至少是可能的。如果我能自己决定摆脱非本真性,那么如果没有做到,也还是取决于作出了不去摆脱的决定,尽管这个决定是潜在性的。于是,此在的非本真性并不意味着此在不“存在”,即超越了它自己的存在。


[3]

我走到一个邻近的小镇;坐在街上一条长凳上,我陷入了深深的踌躇中。这是罪恶感给我带来的最严重的恐惧。在长时间的沉思后,我抬起头;但是看到,似乎天上的太阳都不愿意将阳光照射到我身上;似乎街上的石头,屋顶的瓦片都一致反对我。在我看来,它们都联合起来要将我驱逐出这个世界。它们憎恨我,认为我不适合与它们待在一起,因为我违背了耶稣基督的教诲,犯了罪。啊,我身边的每个人都是那么幸福。他们坚定不移,保持他们的地位。但我却离去了,迷失了自我。(约翰.班扬《功德无量》)


[4]

现实语言的生命包含多层意义。如果把生动而充满活力的词语降级为意思单一固定且按机械顺序编排在一起的符号,就意味着语言的死亡以及此在的僵化和毁灭。(海德格尔《尼采》)


[5]

海德格尔无意声称时间自一个人出生始而以其死亡终这一倾向。如我们将要看到的,他主要是对历史感兴趣。但是历史也给了海德格尔考虑死亡的理由,因为死亡使历史成为可能。这里的死亡,不是我自己的死亡而是我们祖先的死亡。历史就是与死去的此在打交道。过去的此在在意识到自身的必死性的情况下做出了辉煌的事迹,而且有趣的是它跟我们自己不同,因为它已死,但没有消失。


[6]

垂死不像爱,在爱中某个人会是爱的对象,即使爱得不到回应。它也跟下棋不一样,下棋(通常)需要两个人一起下。它更像单人下棋。即使当两个或更多的人一起死时,他们也像在同一房间里玩单人下棋游戏一样,或者像两个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这里取字面意思)。我们也许会说每个人都是孤独地死去。我们不妨加一句:每个人都是独自睡觉。


[7]

“常人”对事物负责,因为我是我所是的一切和我所为的一切,原因在于它是“一个人”的所是和所为。罪与责放在了“常人”的肩上。我甚至不去作任何实际的选择:我只要遵循“常人”所规定的惯例。


[8]

良知的呼唤就像一个只能叫醒浅睡眠者的闹钟的响铃一样。但是这声音并不是来自外部世界,它来自此在自身;此在呼唤此在。它可以来自于此在自身,因为此在从未完全或不可挽回地迷失在常人中。此在退回到那些常人的安全境地,多亏了“此在面对自身的逃遁——面对作为使之成其为自己的本真能力的自身”(《存在与时间》)。但是,此在必须瞥见它所逃离的事物。正是它对本真自我的残留意识,才使此在既能呼唤自身又能间或对呼唤作出反应。


[9]

一旦人领悟到自身存在的有限性,它就会使人脱离无尽无数的可能性,这些可能性为它们自身提供了与人同样接近的——溺乐、避重就轻——把此在带到其简单的命运中。(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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