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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随笔
——餐盘上以肉和土豆为主,还是少砍一些人头为妙。

主页:斋鸦

禅的行囊

书名:禅的行囊

作者:比尔.波特

[1]

“大多数人要么是被密宗的神通异能吸引,要么是在净土宗里寻求逃避,他们并不对完全的解脱感兴趣。但其实任何修行都要立足于禅,包括密宗和净土宗。禅是佛心,学佛的人早晚都会走向禅修这条路。禅在中国曾经濒临灭亡,这两年刚刚有点好转,将来怎么样还很难说。”


[2]

“重现唐朝时的繁荣是不可能了,现在需要的是让人们理解:怎样在现代世界、日常生活里实践禅的思想。这是禅的根本,任何时间、任何地方都可以修行。禅关心的是我们当下的生命状态,而不是那些形式上的东西。”


[3]

“不用语言是不可能的。我们的杂志会尽量用普通读者能看懂的语言。语言是为了区别事物才产生的,但真正的道超越了语言上的区别。从这一点看,语言是需要跨越的障碍,但是在我们意识到这一点之前,需要有人用语言来告诉我们怎样才能意识到这一点。自己悟道和教人学道都离不开语言。当禅宗大师们直指人心,告诉弟子不要受制于语言的时候,他们的意思是:道并不在语言之中。他们并不是要我们不看书,不读经。以文字见道,就如以手指月。”


[4]

佛家敲钟,每次一百零八下。通常的次序,先是快七慢八,然后轻敲二十下,如是者重复三遍,最后以三下重击作为结束。一百零八之数一般被解释为人生所受的一百零八种苦:每一响钟声代表了四方(东、南、西、北)三界(欲界、色界和无色界)之中分别在过去、现在和未来所受的三毒(贪、嗔、痴)之苦——四乘以三乘以三乘以三,得一百零八。它们是众生沉迷的苦海之中敲响的解脱之音,是每天早晚各一次的一百零八声提醒。永乐大钟上刻着的一百零八种佛经,和柏林寺佛堂里的一百零八张桌子,也暗含着同样的寓意。


[5]

我不记得都点了些什么,唯有一道菜令人难忘:那是一盘双色的、一半白色土豆泥、一半橙色南瓜泥组成的沙拉金字塔。在那之前,以及之后,我都没见过如此宏伟的吃法。它看起来就像一座须弥山。我从山脚下饿鬼所居之所开始吃起,一路向人和神的领域吃过去。没有人注意到,我吞下了整个宇宙。


[6]

一名二等兵的月饷在当时是七十八美元。有了这笔钱,再加上头两个月的节余,足够我逃出佐治亚州,搭顺风车横穿美国了。过了不到一个月,在经历了一场车祸、一次拘留和一个女色狼的骚扰之后,我被八月下旬的一场暴雪困在了蒙大拿州的公路上,饥寒交迫,穷困潦倒,风雪中一辆车也看不到。最后,我只好步行至附近的小镇,到警察局里去自首。局里的号子每间有两张上下铺,上铺已经有人了。我在下铺安顿好,转头要跟室友攀谈,结果他那副尊容把我吓得差点越狱。那是个已经几乎不成人样的流浪汉,他的脸上和身上布满了划伤、淤青和肿块。铁路警察把他从一列全速行驶的货车上抛了下去,后来,有人在铁轨边发现了他,于是送到警察局。医院才是他该去的地方,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7]

在古代印度,佛教徒遵循“日中一食,过午不食”的传统。然而中国的气候比印度更为寒冷,需要更多的食物补充热量,因此中国的寺院除了午斋之外还有早饭,有的地方甚至还供应晚斋。为了符合“过午不食”的训诫,他们把晚饭称为“药石”,通常是午斋时留下的剩饭菜。我注意到,大多数年轻和尚都省去了这一顿。


[8]

僧众入堂坐香时,必须衣着整齐,并且不许携带任何随身之物,包括念珠也不许。因为禅定的功夫在于完全息止心念,而即便是细微如手指拨动念珠的动作,也可能对自己和他人产生干扰。因此,入禅堂之前,僧人们都把念珠留在自己房间里。如果有人非要用念珠,就只能去另一间为居士开辟的禅堂坐香了。

出于同样的目的,禅堂的内部空间也极尽简朴之能事。除了沿墙铺陈的大众座位之外,唯一的陈设是置于禅堂中心的一座佛坛。佛坛上安放着一尊石膏材质的小型释迦坐像。佛坛旁边还倚着两根木质香板,坐香时,负责巡视的僧人如果发现有人陷入昏沉,就会用它猛击此人的肩头,令其警醒。

佛坛在禅堂中有其独特的功能。每节坐香的间歇,僧人们会从蒲团上站起,穿上鞋,以佛坛为中心沿顺时针方向在禅堂中“跑香”。这种沿顺时针方向(日晷运动方向)旋转的仪式在许多崇拜太阳的古老文化中都能见到。但在禅堂里,它兼有活动腿脚,促进下肢血液循环的作用。在日本和西方的禅修机构里,修行者通常排成一列,按次序绕佛坛跑香,而在中国,每个人可以随意选择自己喜欢的速度和轨道。我曾有过在中国寺院参加禅修的经历,每到跑香的时候,一大群步伐各异的僧人就仿佛是绕着释迦牟尼原子核作周期运动的电子,当然,也有一些电子会继续留在他们的蒲团上打坐。有些人天生就适合打坐,但大多数人对中场休息是表示欢迎的。


[9]

他举手示意,请我在院中的一个石凳上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了下去,可诡异的是,在他的臀部下方空空如也——眼看他就将无可挽回地仰面跌倒,就在这时,一名侍者神奇地出现,在能文失去平衡前的一刹那,恰到好处地在他身下摆上了一张木凳。太诡异了。


[10]

半夜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摸了下我的手,我醒了片刻,但又没有完全醒。我把手缩进被子,翻了个身,立刻又回到梦里。那是一片长满茂草的枯黄田野,我躺在草丛中,身边躺着另一个人。在梦里,这人是我认识的,但醒来之后却忘了是谁。


[11]

全中国的隐士都把热糖水作为正式场合的特供饮料。


[12]

踏进禅堂的大门,我立刻加入了大约四十名僧人组成的“跑香”轨道。每人都按照自己的节奏和路线,以禅堂中央的释迦牟尼像为中心按顺时针方向行走着,上了年纪的僧侣偏好海王星和天王星的运行方式,年轻僧人则像水星和金星一般呼啸而过,我在木星和土星之间的某个地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13]

菩提达摩、慧可、僧璨和道信都在得传法嗣之后便离开祖庭。弘忍则一直守在道信的身边直到他圆寂,这再一次说明,禅宗的传统正在从个人修行向互助修行转变。禅逐渐变成一种驻留式的修行方式,并且因此广为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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