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的脸
书名：他人的脸
作者：安部公房
[1]
所谓脸，也就是指的表情嘛，怎么说好呢？总之，就好比表达与他人关系的方程式之类的东西吧。是联结自己与他人的通道。一旦这条通道由于塌方或别的某种原因而被堵塞住了的话，那么，或许好容易有人打一旁通过，也会以为这是一间无人居住的废屋扬长而去的吧。
[2]
如果说真的能够从骨骼的解剖学构造来对原型进行正确的推测的话，也仅仅只限于肌腱的位置之类。比如说，皮下组织与脂肪层十分发达的鲸鱼，如果仅以骨骼为基础对其进行再构成的话，就会变成一个像是狗与海豹生下的杂种一般似像非像的怪物。
[3]
或许该就此结束了吧。但以脸为中心的圆周运动却正在兴头上，没法刹住车。直到离心力扯断绳索为止，只能让它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旋转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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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怪物，本来只是祈盼着填平那种孤独，不料牺牲者的脆弱却迫不得已地把怪物装扮成一个施害者。这样一来，只要这个世上还存在着被侵害的东西，诸如碎裂的东西、破损的东西、烧毁的东西、流血的东西、呼吸停止的东西。那么怪物就只有无休无止地继续侵害它们。本来，怪物的行为里就不可能有什么发明。因为他自身就无异于牺牲者们的发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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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愚蠢地向他们中的某个人打声招呼，那么，我与周围的关系就很快会像拉窗濡湿了的窗纸一样被一下子扒掉。而我就会被弃置在人墙的中心，被他们不由分说地追究蒙面之罪吧。我在车站前的大道上从一头走到另一头，来回徜徉了六次以上。其间我不断地受到警告。这倒并不是出于我的神经过敏。尽管街上是那么混杂，可唯有我的前方总是像瘟疫地带一样预留空间，甚至一次也不曾与他人摩肩接踵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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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为是假面的东西其实是真面，而自以为是真面的东西其实是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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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仍旧是一种可怕的告白。那感觉就像是身体没有毛病，却被强行拽上了手术台，被几百种形状怪异、不知道其用途和使用方法的手术刀和剪刀全身解剖一样。请你抱着这种心情再重读一次你所写的东西，你肯定也会听到我的哀鸣的。倘若时间允许的话，我甚至想为你——解释那哀鸣的含义。不过，在这倏忽之间，似乎你就要回到这里来了，我感到很可怕。一面说脸是人与人之间的通道，一面却像海关的官吏那样只想着自己这道门，如同海螺似的你。尽管只是扣留住了本来就关在栅栏内的我，却又虚张声势，俨然像是翻越了与监狱围墙一样高高耸立的栅栏，犯下了拐卖妇女罪似的虚荣的你。然而，一旦焦点开始对准我的脸，便马上张皇失措，一句也不商量就立即钉死假面之门的你。诚然，正如你所说的那样， 或许世间充斥着死亡。但是，四处播撒死亡种子，不也正是像你这种对他人一无所知的人所进行的勾当吗？
你需要的并不是我，而无疑是一面镜子。无论什么样的他人，对于你来说都不过是映照自己的镜子罢了。我不想再次折回那种镜子的沙漠中去。就因为那种一生也消化不了的愚弄，我的内脏已经差一点快要撑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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