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野社

文摘/随笔
——餐盘上以肉和土豆为主,还是少砍一些人头为妙。

主页:斋鸦

脏工作

书名:脏工作

作者:阿丽莎.纳汀

[1] 晚餐

也许我们是被放在成千上万、属于婴孩的、甜蜜而真实的泪滴里煮着,而不是一锅黄色鸡汤。


[2] 晚餐

我观察我的话在他脸上引起的反应。或许是因为我们快煮熟了一切都像快进一般。我刚刚出口的话已经成真了。每一秒过去,我对他的爱就加深一分,像冰晶或海猴子一样爬满我的全身。


[3] 晚餐

我想让这一刻永远停留,和所有濒死的事物一同非自然地滋长,把生命的最后时刻远远地甩在后面。我想让我们指尖相触的感觉像癌细胞一样无限繁衍。


[4] 晚餐

我想象他们把我从壶里取出,放在银盘上,摆在一个巨大的蛋糕旁。海蒂就站在蛋糕顶上,摆出优雅的旋转姿势。


[5] 模特儿助理

嘉拉在氧吧对着我的脸颊结实地抽了三巴掌。她总是像老祖母一样。“把你装进棺材里,”这是她表达亲热的方式,但我不懂她的实际意思。我想她大概是想引用白雪公主的故事。我对她如此重要,以至于她想把我永远封存在玻璃盒子中,摆在她的床头柜上。但也可能是她要和我道晚安,然后把我关在铁处女里。


[6] 模特儿助理

戴上面具的嘉拉很像电脑生成的来自未来的宇航员,她完美的皮肤像一块等离子显示屏。


[7] 模特儿助理

纯氧和酒精一同袭来还真有点让人受不了。嘉拉握住了我的手。我说不清是自己被她吸引,还是她实在太漂亮。我猜是后者,因为她很少开口,说出的话也是驴唇不对马嘴。但有些人不用说话就能让人喜爱,看看婴儿和狗就知道了。

“伏特加云!”她喊。我想她是说再来一杯,因为我自己也想再来一杯。我对穿围裙的女人伸出两根手指,同时指指我们杯子里快融化的冰。嘉拉,我心想,你就是一只有抽动症的魔法天鹅。我高举手指比着“和平”的手势,心中想着戴着面具的我和嘉拉正坐在冲进平流层的极限过山车上,我对着给我们拍照的收费摄像机说,“这是我和嘉拉,和平。”


[8] 模特儿助理

我只是在适当的时机开始为她说话,比如当人们问能不能用剑在她的胳膊上割开一个小口,从剑尖喝一滴她的血,而她回答“棺材”时。从前我会说“嘉拉,我们得走了”,但很快意识到“嘉拉得走了”是更有效的说法,因为这样看来,事态完全不是嘉拉控制的,她没有选择。嘉拉不喜欢选择。


[9] 模特儿助理

她喝酒有精准的规律,我可以数出她每小时喝的杯数,也知道任意时刻她酒醉的程度。相反,对我来说,醉意就像个神秘的婚礼嘉宾,可能早来、晚来,或干脆不来。凌晨四点时,嘉拉躺在厨房中间的岛桌上。有个男人把佛教盆景里的沙子倒在她腹部,用一根细竹在沙子上画圈。她的头不在台子上,而是向后仰着,像个佩兹糖果盒。


[10] 模特儿助理

我走出酒吧,望向旁边的阳台,嘉拉就在那里。我觉得这样做鬼鬼祟祟的,但还是站在原地看了她很久,直到感觉我们两人形同陌路。借着路灯,隔着这样的距离,我看到她的骨骼在烛光下耀眼无比。

和她比起来,我就像个三明治,完全非人而且无害。我试图回忆四年级时吃过的三明治,完全想不起来。我连上个月吃的都想不起来,对嘉拉来说我们大概都是四年级时的三明治吧。


[11] 色情女明星

他只是笑了起来,喉部的振动使他听起来介于绿巨人和圣诞老人之间。里奥走向房间一角,蜷缩着,像是对母亲呢喃“我爱吃那种饼干”。

加夫喜欢这种景象。他的大脑和肌肉总能很快统一并形成某种象征性关系,就像藤壶和鲸鱼那样。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时,我总觉得里奥像是从加夫胸口生长出来的一条绦虫,慢慢进化成了现在的样子。


[12] 色情女明星

发射实在是煎熬。有一刻,我的大脑以为我们都被炸飞了,过了几秒才意识到没有。我觉得自己的骨头正在被钝齿的冰山啃食。

然后一切停止,船舱立刻变得过分安静。我看着镀铬面板里的自己的倒影,脸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千年。


[13] 色情女明星

我很了解呕吐反射是怎么一回事:人的喉咙是条单向管道,不是向内就是向外,我以专业的眼光判断比尔的喉咙现在方向向外。


[14] 色情女明星

他像蛇一样吞咽着他的香肠卷,好像那是他从前不慎咳出的器官一样——他身体里有它的位置,他只是把它复归原位而已。


[15] 色情女明星

“呃……等一下。”里奥说。

我说:“不用急,没有时间限制。”不过当然有时间限制,因为我们是从氧气罐里吸氧。他进入我时,我正看着地球。它很像通往某个古代坟墓的圆形大门,好像我们只要伸出手把它拨到一边,就能得到某些重要问题的答案似的。


[16] 色情女明星

亲眼观看这世界和我们之间的距离是件很奇怪的事。我能感到它的重量坠在我的胃中,像怀了孕,也像是积食不消化。我用手挡住地球和上面的海洋,在众多摄像机的注视之下试图一叶障目。

 

[17] 蚁族寄居地

当地球上的空间变得十分有限时,人类不得不在自己的体表或体内收容另一种生物。大多数人会选择一些入侵性较弱的物种,比如藤壶,或浑身假毛的田鼠。而动过胸部手术的女人们会让小型海洋生物寄宿在她们的植体中。


[18] 蚁族寄居地

“就在这里,在我的腰上。我一直在自己的身体里制造和你一样的通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后,我便向政府报告说我也是一个蚂蚁宿主,虽然我那时还不是。我要的是你变成的蚂蚁。你已经成为了这些吃掉你的蚂蚁,你的意识也已与它们合一。等你爬进我的身体,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在他说话时,我感到身体里的蚂蚁开始兴奋地集合,它们的细腿高速而集中地运动。“我从没喂过你变成的这些蚂蚁,我让它们吃掉你整个人。但你不会吃我的,我会好好地喂你,我们将分享我的胃。我在里面插了一根管子,这样你那成千上万的小喽啰们就可以享用我吃下的每一口食物,它们现在是全部的你并且为你做主。我早就爱着你。我见到你那一刻便明白这是我拥有你的唯一机会。”


[19] 蚁族寄居地

他坐在餐桌旁,面对着一面巨大的镜子,如此我便能看到他,或许他也想出了某种办法看到我。他用小刀仔细地割开一包糖。听到这个声音,我的每一只蚂蚁都欢欣雀跃,于是他的四肢不听使唤地收紧。我觉得自己在指挥他的十指,而我最小的工兵们深入他拇指的骨髓,帮他握住茶匙。

我喜欢看着他吃糖。一勺接一勺,消失在喉底的黑洞。糖粒在唾液的作用下在勺面上粘了厚厚一层,并从银色慢慢变成白色。我不确定他是帮了我还是害了我。当我试图思考时,只能感到一股甜腻的液体汩汩流过,然后便是狂怒:因为进食之后,我仍然感到饥饿。


[20] 飞刀演员

我举起一块面包,母亲把脸埋在里面,直到面包上出现她的面部轮廓,并带上她的香水气息。我们的手穿过面包拉在一起。我又将一块面包放在她心上,把脸贴近,听她的心跳声。她的胸膛听起来像一只巨大的海螺。我们就这样待着,直到面包变软变薄。我又把剩下的面包屑揉成一个有母亲和面团气味的球。


[21] 女送货员

我冷极了,冷到脑中空无一物。我的念头和我的左臂一样都成了一大块冰。舱门上唯一的小窗也开始结霜。我知道机会来了,我现在可以决定要以什么表情醒来。我伸出舌头,似乎这令人疼痛的冷风是我可以捉住并吃下的雪花,而母亲不过是一剂不如就这样吞下的苦药。


[22] 吸尸烟者

有时,他会像吸烟一样吸死者的头发,曾属于这尸首的生活便会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重演。但他从不吸孩子的发烟。“有次我吸了,”他说,“之后的两天我不断看见一条狗死去的画面。”


[23] 吸尸烟者

我以为他的口气会很臭,像烧焦的头发。但他闻起来像紫罗兰香波。我看着橡胶手套在他手上留下的滑石粉痕迹发出奇异的光,脑海中的记忆空洞开始感到饥饿,它需要新的记忆。

“用吻吞食他,”它命令说。于是我们亲吻。太平间里恼人的气味忽然变得柔滑而驯服,像果冻一样划过肺部,在无声的喉音中攫取了我们的心。


[24] 化冰人

水龙头下,我看到自己在另一个相似的宇宙中一个相似的夜晚,在派对结束后用水管冲洗冰雕。从针头开始。醉酒的暖意回归时,我还在回味这个景象——头部先化去时留下的静止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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