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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随笔
——餐盘上以肉和土豆为主,还是少砍一些人头为妙。

主页:斋鸦

好奇的追寻

书名:好奇的追寻

作者:玛格丽特.阿特伍德

[1]

某丈夫想,“婚姻就像两个人被关在一间屋子里读一本书,翻来覆去,直到文字变成了疯狂。”


[2]

要乐于帮助女人,要捐献一品脱鲜血。不能宣称拥有神圣的特权,不能展示艺术家“别碰我”式的自我保护,不能自私自利。得抚慰他人,得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得满足他人的要求。我有良好的教养。我很难忽视社会责任。说你答应写关于自己的创作的文章也是一种社会责任,却不是对创作的责任。


[3]

那个时间仿佛是我的脑子的碎片,不是我经历过的时间。我能记住我笔下的房间和地方的细微之处,记住我写作之前或之后的情形以及其他,却记不住这个过程本身。写关于创作的文章需要自我意识,可创作本身又需要自我意识的退位。


[4]

她与你在厨房里喝茶,不是在客厅,用的也只是一个大口杯。我们好几次谈话都是一边聊一边喂孩子吃盛在深盘子里的比萨饼,吃饭的地方一点也不时髦。她还有些像《爱丽丝漫游奇境》里面那位白衣女王:要是她头上戴着发卡,发卡总会接二连三地往下掉。尽管她拥有一个条分缕析的头脑,她的住所却可以被称为一片混乱或物件过剩,这取决于不同的人的不同视角,而她也很少在乎别人觉得该买什么、穿什么、坐什么。


[5]

她对冷嘲热讽没有那种膝跳反射式的下意识的回应。如果某种意见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等着被嘲讽,她会停顿一小会儿,方方面面地深思熟虑。接下来,她会快乐而顽皮地一笑,然后用她那尖尖的、让人发笑的、孩子似的嗓音,扮演魔鬼的律师,故意高唱反调,为那个值得嘲讽的观点辩驳,只为了看看它是否有任何道理。她并非在玩无关紧要的游戏,而是在玩文字游戏、思想游戏、灵智之光的游戏。尽管她持怀疑主义和脚踏实地的实用主义观点,作品的弦外之音时而流露宿命的悲观,她的想象力却是活泼多变的,多面的,带有浓厚的哥特式风格。


[6]

最受青睐的流行发型是气泡头:女人用充满猪鬃的大辊子卷头发,让头发看上去光滑、蓬松,好像从耳朵塞进一根管子,把脑袋吹成气球一样。我也极爱这个样式,尽管效果不尽如人意,因为我的自来卷十分厉害。最好的效果也像割草机推过的野草地,尽管修理过了,“草”仍然是弯弯曲曲。最坏的效果让我看起来好像把指头伸进了插座孔,尽管这个外形后来还成了时尚,可当时还不是时候。因此,我戴上了头巾,是伊丽莎白女王在苏格兰巴尔莫拉城堡戴的那种,加上微微上斜的眼睛,故作深沉的角质架眼镜,我那副尊容可不怎么样。


[7]

我曾错误地尝试汉堡和奶昔,可当时的英国人全然不懂这两个东西的概念,他们的汉堡是用腥臭的绵羊油炸的,而奶昔好像加了某种口感像粉笔灰的东西。


[8]

每个作家都想要“隐身斗篷”——让你能看见别人、别人却看不见你的力量——或者说这是我穿上黑袍时候的念头。可是当我一穿上它,却有了一种变成反空间的感觉,成了在可视空间里的一块空白、一种反物质——既在又不在。这种空间确有某种力量,不过这是一种消极的力量,即禁忌的力量。


[9]

签名桌摆放在男袜和内衣卖区里。我不明白这是什么主意。正值午餐时间,我就在那儿坐着,微笑着,周围是一堆堆的《可以吃的女人》。穿着长外套、长套鞋、脚尖安全罩、戴着围巾和御寒耳罩、一心来买平腿内裤的男人们经过我的桌子。他们看着我,又看看小说的题目。长久压抑的恐慌爆发出来。一阵沉闷而混乱的脚步声中,许多长套鞋和脚尖安全罩朝另一个方向迅速移动。

我卖掉了两本小说。


[10]

我在珠帘后等候。在我之前有演出。结肠造口术协会的一组人在谈论他们的结肠造口术以及怎样使用结肠口袋。

我那时就知道自己完了。没有一本书能像结肠造口那么引人入胜。

W.C.菲尔茨发誓永远不和儿童或狗同台表演;我还要加上一条,“千万不要在结肠造口术协会后面上台”。(或是其他任何跟可怕的身体部件有关的,比如有一次在澳大利亚比我先出场的是去葡萄酒渍技术。)问题在于,你对自己和自己所谓的“作品”失去了全部兴趣——“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请用一两句话给我们讲讲书的情节。”——而你正专注地想象那可怕的复杂的……算了别管它了。


[11]

我克制自己不跟他说为什么。我没有说:吉兹.路易斯,我已经53岁了,你还要我穿带褶边儿的粉色衣服吗?我没有说:女人味,还是猫味儿,伙计?咕噜,喵。我没有说:这是个轻薄的问题。

我一边用力闪着我的睫毛,一边说:“你真不该问我这个问题。你应该问我生活中的那些男人们。”(暗示我生活中有大群男人)“就像我会问你生活中的女人们你是不是有男人味儿。她们会告诉我真相。”

广告时间到了。

两天后,我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在一个公共场合说:“我的男朋友们逐渐秃顶变得肥胖然后就死了。”接着我又说:“这是个短篇小说的好题目。”不久我就后悔说了上面的两段话。

毕竟,有些耻辱是咎由自取。


[12]

在万圣节——这是个多少算是起源于苏格兰的节日,我决定刻一个南瓜脸。可那里没有南瓜。“那你们用什么替代南瓜?”我问。回答是:“芜菁甘蓝。”我拿来一个甘蓝,把它刻成了鬼脸——真是艰苦的工作,花了我几天的功夫。然后它以一种恶心的方式渐渐下垂,直到最后变成海德先生在小说最后一章里的样子。芜菁甘蓝是一种苏格兰蔬菜。


[13]

我当时正在参加一个广播节目。节目末尾,一个大块头、很害羞的苏格兰人捧来一大束漂亮得让我整个心都融化了的白玫瑰。“恭喜你,”他用一种非常非常低的声音说。他的脸通红,却不是因为喝了酒。

芜菁甘蓝得到了原谅。


[14]

我要感谢在戈尔韦开往都柏林火车上的四位爱尔兰妇女,她们讨论我的书时碰巧被我听到了。“最后几部太长了,”她们说。紧接着我就生了一场大病,接下来的旅行大都在洗漱间度过——我们中的一些人对批评很敏感,又或许是那杯胡萝卜汁闹得——不过我想请这些评论者们明白,我非常关注他们的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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