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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随笔
——餐盘上以肉和土豆为主,还是少砍一些人头为妙。

主页:斋鸦

生物教室的回访

书名:文艺风象.水果!水果!

文名:生物教室的回访

作者:麦璎

[1]

电话放下后,我继续在一片沉默里清洗玻璃杯。脚旁的垃圾桶内存有同为昨夜丢弃的三文鱼的细骨,令人联想至她白色荷叶边胸罩下方两侧锐利的肋骨。我将玻璃杯放回原处,蹲在垃圾桶前用拇指与食指拈起一根鱼骨,她微微泛着透明光泽的肋骨被白色月光浸泡过一晚,且在我两指之间弯折。


[2]

“有趣?”我问。

“不能再无聊。”她摇头。于是,我们在放学后仍旧继续清扫着生物教室。被切断的青蛙后脚的肉片黏着在地板上,我提起它丢入垃圾桶,触感同在冰箱冷藏层放置一个下午的鸡胸肉别无二致。事后回想起来,我们处理问题的方式或许可以说相当消极,给自己也带来相当程度的麻烦。但因当时我正沉浸于人生第一次的恋爱之中——或者说,是我正被她的锁骨、手腕、声音,她的一切所深深吸引,已无多余的心力来关注其他。而她是否同样爱我,事实上我无法确信,我时常觉得自己不得被任何人所爱,即使在我爱着某人的时候,在我自己身上,也无法寻找到被对方所爱的价值。因此,我与她的关系将如何前行,她是否有朝一日将脱离当下的轨道,都随着她的死一同终结。也就是说,她的死在某种程度上将我心中摇摆不定的什么牢牢地置在了地面上,而我因不安的终结而感谢她的死。这个念头初次浮现的时候,像是体内一些不被我所熟知的东西一同浮至表面,也许我对自己的爱胜过对她,我对自己精神的稳定性的渴望胜过对她生命的怀念。


[3]

或许在这之前,我的确为自身的处境觉得困扰和痛苦,不知该何去何从过。但那份痛苦的形貌,连同同她相遇之前的我的想法,都如同被我的分身一样的某个人在无声的深夜封存入巨大的石膏盒子,再拖入森林深处埋入死去的大象的尸骨之中。就此作为起始,我将属于原本所属的世界的什么割断,同时将自身挖空以装填新的东西进去。


[4]

她将选择的权利交由在我手上,如果我点头应允,她也定不会退缩。在那个时刻,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这之后,我们有一次险些当真到达这一步,于是我们褪去上半身衣物,我自后方拥住她的身体时停滞中断。这个拥抱传入我身体的是比之前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更为遥远的东西,我与她不因距离的缩短而更加接近,反而,在我的胸口接触到她的脊背的那一刻,我感到自己如同在无人到达过的深海之中拥抱一具早已被弃置的潜水衣。

如果说我从她口中那番事实、她的邀约、以及与她的拥抱之中领悟到了什么,大约是她已将自身这一存在自我们现处的世界抹消——这样一种感受。她自有非自身亲身实践不可的伟业要去完成,为此若自己不得不牺牲,也仅仅是作为必须牺牲的经验与代价的同等存在,与被抛弃及无视的他者别无二致。

不合理性从那一时刻起即被超越,越过之后便迎来金鱼与兔子的死。


[5]

此时,房间的门被什么人推开,具有我的形貌的什么人走入,在作为她的我面前停下脚步。我们二人相对沉默了数分钟,随即,他如向我索取什么一般钳住我的手腕,她的皮肤上很快泛起红色的指痕,蕴藏于那指痕之中的像是我对她的疑问、探求与不可言说的,粉碎于困惑之内的欲望。随后,我在这个梦中作为她同我自己交合,正如同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一般,我同样感受不到就近在咫尺的,我自己的存在。或许她正以此种方式回答我长久的询问,我亦是这世中被她放弃的一部分,世间亦再无她可回归的场所。我为顺利接受这一事实再度改变思考形式,此时于房间地板上相互拥抱的我及她仅仅只是由意识残片堆积而生的幻觉,待我将残片清理干净,往后她的痕迹将同样于此处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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