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野社

文摘/随笔
——餐盘上以肉和土豆为主,还是少砍一些人头为妙。

主页:斋鸦

鲜花圣母

书名:鲜花圣母

作者:让.热内

[1]

魏德曼出现在你们面前,在五点钟出报的一个特版中,脑袋上包着白布条,像是修女嬷嬷,又像是受了伤的飞行员落在燕麦田里,那是九月的一天,跟鲜花圣母的名字为人所知的那一天一模一样。他那被机器加倍复制的美丽的脸蛋突然走向倒向巴黎,倒向法国,在最偏远的穷乡僻壤,在巍峨的城堡和简陋的茅草屋,向忧郁的布尔乔亚显示,他们的日常生活遭遇了魅力无穷的杀人凶手,这些人挺立起身子,阴险地经过某个似乎同流合污的、不会嘎吱嘎吱响的楼梯,一直来到他们即将穿越的梦境中。在他的形象底下,他的罪行放射出曙光:谋杀一,谋杀二,谋杀三,一直到六,都颂扬着他秘密的荣耀,并酝酿着他未来的荣耀。

 

[2]

夜晚,我跟他们相爱,我的爱使他们活跃。白天,我忙于操持家务,我就是细心的家庭主妇,我尽力不让一粒面包屑或者一颗香灰落到地板上。但是到了夜里,由于担心值夜班的人会突然开亮电灯,会从门上的小窗口中探进脑袋张望,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采取一些肮脏的预防措施,我让床单的摩擦显示出我的欲望;但是我的动作,如果说它失去了高贵,却变得神秘,并增加了我的肉欲。我闲逛。在床单底下,我的右手停住了,抚摸着被我选来做当晚幸福者的不法之徒那并不在场的脸蛋,然后,是他的整个身子。左手框定了轮廓,然后,用手指头搞定试图抵抗的凹陷器官,最后,风险,张开,一个结结实实的躯体,一个带镜子的大衣柜从墙上出来,向前,倒在我身上,把我捣碎在这个已被一百多个监禁者弄脏的草垫子上,而我却还在想着我已经坠入其中的那份幸福,上帝及其众天使与我同在。

 

[3]

神女昨天死了倒在自己吐出的一大滩那么鲜红的血泊中以至于奄奄一息之时的她有一种高度的幻觉觉得这滩血相当于那个黑洞看得见的对应物,那是在一个法官的家里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物证中,由一把破了肚子的小提琴以一种戏剧般的坚决所指出的就如一位耶稣指着他那火焰似的圣心闪耀在金灿灿的下疳中。

 

[4]

永恒之神以姑爷仔的面貌经过,喋喋不休的废话停住了,鸦雀无声。小脚宝贝来了,光着脑袋没戴帽子,风度翩翩,简简单单地微笑着,简简单单地飘飘而至。飘飘而至,他的行为举止透出一种沉重的威严,恰似野蛮人把溅上了泥浆的靴子在珍贵的毛皮上践踏。他的身躯挺立在胯部上,就像一个国王稳坐在宝座上。单单回顾起他,便足以使我把我左手伸进我有破洞的裤兜。

 

[5]

我将说,他有花团锦簇的手指头,每次醒来时他都要张开臂膀,伸出来迎接整个世界,这给了他一种呆在马槽中的圣婴耶稣的神态——一只脚的脚后跟踩在另一只脚的脚脖子上——他那全神贯注的脸露了出来,向后一仰冲向天空;他站着,驾轻就熟地用他的双臂,做出那个花篮状的动作,在一张张老照片上,我们看到人们就这样向穿着扯碎的玫瑰的尼任斯基送花篮。他那跟一位小提琴家一样柔软的手腕弯垂着,万分优雅,柔弱无骨。偶尔,在大白天,他用他那悲剧女演员般充满活力的胳膊掐自己的脖子。

 

[6]

他的难堪使人相信他是在沉思冥想;然而,他的难堪是他全部的优雅。

 

[7]

锯木工的嘴唇按在了神甫的嘴巴上,他一伸舌头就把烟屁股送了进去,比一道王家的谕旨还更专横。神甫被掀翻在地,被咬住,他躺在水淋淋的新苔上,充满爱意地倒着气。

 

[8]

他们只要系一下他们的领带,抖一抖他们香烟上的烟灰,就在极其细微的动作中,开动了吃角子老虎机。神女也系领带,把脖子勒得青筋毕露。她的诱惑好不容情。假如这话只由我来说,我就会把她当作一个要命的英雄,像那些我所爱的英雄那样。要命,这就是说,决定着那些目瞪口呆地瞧着他们的人的命运。我会制造她,用石头的腰胯,光滑而又平整的脸颊,沉重的眼皮,世俗的膝盖,那么漂亮,足以反映出神秘主义者脸上绝望的智慧。我会把她身上一切的情感用品全部剥夺,让她同意成为一具冷冰冰的雕像。但是我心中十分清楚,可怜的造物主被迫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他的人物,他并没有凭空造出路济弗尔来。在我的牢房中,渐渐地,我将必须把我的颤抖赋予花岗岩。我将长期地跟他单独相处,我将让他跟我的气息以及我的屁味生活在一起,无论这屁庄严辉煌,还是娇媚温柔。在一本书整个持续的故事中我都有她,但愿我不要把她从她的恐惧中拉出来,不要渐渐地把我的痛苦施加给她,不要渐渐地让她跳出苦海,而且,握着她的手,把她引向神圣。

 

[9]

宝贝很快就将带回来他那如夜色一般深蓝的远征之衣,他那串假钥匙,他那些工具,在地上这一小堆东西上面,他将放上他白色的橡皮手套,就像是那些在庄严仪式上戴的白手套。他们的两人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在这个横七竖八地拉满了电线,连接着偷来的电炉、偷来的收音机、偷来的电灯的房间里。

他们在下午吃他们的早餐。白天他们睡觉,听无线电。到傍晚时分,他们就开始化妆,然后出门。夜晚,通常来说,神女在布朗什广场忙碌,宝贝则去电影院。很长时间里,神女将获得成功。在宝贝的建议和保护下,她将明白应该抢劫谁,向哪一个法官敲诈勒索。迷雾腾腾的可卡因让他们生命的轮廓随风飘荡,让他们的躯体摇摇晃晃,他们是把握不住的。

 

[10]

他带着他的无耻言行就如同带着一个火铁的烙印,鲜活地留在他的皮肤上,但是这珍贵的烙印太高了他的身价,就像以前的二流子肩膀上的百合花那样。被重拳打得青肿的眼睛是姑爷仔的耻辱,但是对于宝贝却不是:

“瞧我的那两束紫罗兰,”他说。

 

[11]

每一次购买新衣物时,他都以为看见了它们对他在富雷纳监狱或者桑戴监狱可能有的伙伴产生的效果。在你们看来,他们会是谁呢?两三个硬汉,从来没有见过他,却会认出他是同一伙人,几个脸色坚毅的男人,会朝他伸出手来,或者,远远地,在拜访时或者放风归来时,眨一眨眼睛,从嘴角送过来一声:“再见,宝贝。”但是,他的伙伴们,尤其将是那些很容易头脑发昏的笨蛋。监狱就是某种形式的上帝,跟他一样野蛮,他要奉献出金表、钢笔、戒指,手帕、围巾、鞋子。他梦想的,不是穿着崭新的衣物,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一个女人面前,或者在他每日里自由邂逅的人们面前,而是走进一间牢房,帽子低低地压在眼睛上,白色丝绸衬衣的领子大大地敞开(搜身的偷走了他的领带),英国式的套袖大衣不系扣子。而那些可怜的囚徒们,早已经在恭恭敬敬地瞧着他。他对自己的出现满怀信心,他支配了他们。

 

[12]

躲避恐惧之恐惧的唯一方法,就是委身与它。

 

[13]

成对的士兵身披法兰西蓝色或者江河颜色的粗大床单,踏着他们包了铁皮的鞋底,敲击着蔚蓝色的天空。飞机哭泣着。整个世界害怕得要命。讲各种语言的五百万年轻人将献出生命,死于勃发中怒吼的炮筒。他们的肌肤已经散发出像苍蝇一般倒毙的人类之味。渐渐腐烂的肌肤弥散着一种辉煌。而我,我在这里自由自在地梦想到昨天、今天和明天死去的那些美人。

 

[14]

阿姑仔们,那上面,有她们自己独特的一套话语。黑话是男人们说的。这是男子汉的语言。就像在加勒比人那里作为男人的语言那样,黑话成为了一种次等的性特征。它跟雄性鸟类的羽毛颜色一样,跟部落战士才有权穿的花花绿绿的丝绸衣服一样。它是公鸡脑袋上的一道肉冠和爪上的距。所有的人都能明白黑话,但是只有那些男人们才能够说,他们从诞生之日起就像接受馈赠一样接受了动作、胯骨的活动、双腿、双臂、眼睛、胸脯,有了它们,他们才能说黑话。一天,在我们的一家酒吧,当含羞草在一句话中大胆地说出了这些词:“……他那些浮皮潦草的故事……”男人们就皱起了眉头,有个人还带着某种威胁的口气说:

“娘们儿倒说起了粗。”

从她们男人的嘴里说出的黑话让阿姑仔们心慌意乱,但是,在这一语言中特有的造出来的词(比如说:二衩,小褂,蹦跶),比起那些来自于习惯用语的、被姑爷仔们强暴了的、被他们改来用作神秘需要的、遭了曲解的、丢了本性的、扔在水沟里和他们的床上的表达法来,就不那么让他们慌乱了。比如,他们说:“真叫柔顺,”或者还有:“走吧,你已经治好了。”后面这句话,出自福音书,从嘴里说出来时嘴角还沾着没有吐干净的一根烟草。它拖着长音说出。它讲完了一段对他们来说真的已经结束的历险的故事:

“走吧……”姑爷仔说。

他们还斩钉截铁地说。

“了断。”

 

[15]

——死亡不是一件小事情。神女早已在担心来日无多,这种壮美的日子屈指可数。她想死得有尊严。就像那个空军少尉将穿着他的盛装制服去参加战斗,以便到处乱飞的死神万一闯入了飞机,他将发现他是作为一个军官而牺牲,而不是作为一个机械师。神女的身上总是带着证明她受过高等教育的油腻腻灰扑扑的文凭。

 

[16]

面对着白色的墙,他就在这里,年轻的囚徒,残忍地还是个处子。他把脸颊贴在墙上。一口吻下去,舔了那垂直的表面,贪吃的石膏让他流出了口水。随后是一阵暴风雨般的亲吻。他的所有运动勾勒出了一个看不见的骑士的轮廓,骑士在拥抱他,又被不人道的墙监禁着。

 

[17]

——神女:“我把心捧在手上,而手被刺破,而手放在袋子里,而袋子封闭者,我的心便被俘获。”

 

[18]

神女习惯于做一个很大的动作,从衣袋里掏出手绢,在空中画出一道巨大的弧线,然后放到她的嘴唇上。谁想猜测神女这一动作的意思,全都一无例外地弄错,因为对她来说,这两个动作全都包含在一个里面了。这里头有一个做得很精心的、稍稍有些偏离一开始目标的动作,还有一个动作在继续它,并恰巧在第一个动作停止的地方将它接上以最终完成它。这么说,把她的手从衣袋里伸出来时,神女本来打算伸直胳膊,摇动她那完全打开的花边手绢。摇动它为了一种向乌有的告别,或者为了抖落一片它并没有包含的灰尘,一种香味,不,这是一种借口。她必须用这一巨大的动作来讲述这令人窒息的戏剧:“我是孤身一人,谁能救我就快来救我吧。”

 

[19]

“我们的那些男子汉,他们把我们变成了一片瘫患者的花园。”

 

[20]

鲜花圣母躺在一张长沙发上。宝贝坐在他的脚边,瞧着他做忏悔。这是忏悔他的谋杀,宝贝成了一出聋哑的昏暗戏剧的剧院。

 

[21]

她迷恋上了他。某种新的东西,像是某种强有力的情感那样,在神女的心中生长(植物意义上的,发芽意义上的)起来。她觉得自己变得阳刚气十足。一种疯狂的希望使她变得强壮、有力、精力旺盛。她觉得肌肉在她的身上嗖嗖地长出,使她本人从一块雕凿成米开朗琪罗的奴隶形状的岩石中摆脱出来。没有活动一块肌肉,却雄性勃发,她在她内心中搏斗着,像是一个抓住了蛇怪并使劲把它扭曲的拉奥孔。然后,更为大胆地,她就在林荫大道上挨了别人好几回痛打,因为她并不打算按照其打斗的有效性,而是按照一种美学价值来评判和实施她的运动,而这种美学只会使她成为一个多少有些风流倜傥的混混。她的运动,而尤其是腰带的一种抓法,一种防御的架势,应该会不惜任何代价,甚至不惜付出胜利的代价,使她成为与其说是一个拳击手神女,还不如说是某种令人赞赏的拳击手,而有时候,则是集好几个辉煌的拳击手于一身。

 

[22]

鲜花圣母微笑着,歌唱着。他歌唱着,像一架古希腊的伊奥利亚竖琴那样,像一阵阵蓝盈盈的微风轻拂过他身上的汗毛;他以他的身体歌唱着;他没有爱。警方对他没有怀疑。他也对警方没有怀疑。这就是这个孩子的冷漠麻木,他甚至都不买报纸看:他照着他的旋律行事。

 

[23]

他从她面前走过,展开了他那像一堵墙、一壁悬崖那样的脊背。这堵墙并不那么宽阔,但是它向这个世界展现出一种威严,就是说一种宁静的力量,这如此的威严使得他在神女眼中显得如青铜一般,从黑暗的围墙中飞腾出一只黑色的老鹰,展翅翱翔。

 

[24]

让人爱上自己。慢慢地把那天真的汉子引向这条爱河,就像引入一座禁入的城市,一个神秘的城邦,一个黑白分明的通布图,黑白分明的,令人激动的,恰如情人的脸,在他的脸颊上,嬉演着另一个人的脸的影子。教会那个大天使,迫使他学会,拴住狗的心。

 

[25]

在阁楼里的长沙发上,她的身子扭来扭去,她蜷缩得像是从长刨子的凹槽中生出来的一卷刨花。她扭动着她那活灵活现的胳膊,蜷起来,又伸展开,洁白如雪,把阴影勒得死死。

 

[26]

她昏厥在爱情中,就像一个林泽仙女昏厥在一棵树上。

 

[27]

你知道有某种诗歌毒药,可以把我的监狱炸成一束勿忘草吗?有一种武器可以杀死居住在我心中的那个完美的年轻人吗?他迫使我为整整一个动物种族提供庇护。

 

[28]

在酒吧间,所有的阿姑仔突然间全都跪下了。只有那些男人们直挺挺地树立着。这时,神女爆发出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所有人都全神贯注:这是她的信号。从她大张的嘴巴中,她取下假牙,放置在脑门上,于是,她的心儿在胸腔中猛烈地跳动,像个胜利者那样大声喊叫,嗓音都变了,嘴唇都瘪进了嘴里:

“哎,他妈的,女士们,我毕竟将是女王。”

 

[29]

“这一手实在太漂亮了,这个,宝贝。而我要跟你这个家伙在一起。”

“没问题,破鞋。”

宝贝伸过胳膊来搂鲜花圣母的脖子。他将要亲吻他了。突然之间,从圣母那里跳出来八个野里野气的小伙子;他们扁平扁平的,像是从他身上剥离了出来似的,仿佛早先他们共同构成着他的厚度,他的结构本身,他们猛扑到宝贝身上,像是要把他掐死。这是一个信号。他松开了绕在圣母脖子上的胳膊,而花园中是那么安静,连它都饶恕了,毫无怨恨。对话在继续下去,威严无比,颇具皇家气派。圣母和宝贝将他们的两种想象彼此缠为一体,它们彼此交织,像是两把小提琴奏出各自的旋律,就像神女把她的谎言盘绕到她嫖客的谎言中,直到构成乱糟糟的混沌一团,比巴西大森林中的一丛藤蔓还更密集,两者中谁也无法确信自己将继续展开自己的主题,而不是另一位的主题。这些游戏是有意识地进行的,不是为了欺骗,而是为了诱惑。它们开始于街道土台的阴影中,或者面对着慢慢温乎下来的奶油咖啡,它们继续着,一直到妓院的书房。在那里,有人悄悄动说出了她的名字,并显示了她的证件,同样是悄悄地;但是嫖客们始终沉湎于神女这一片纯净而又狡猾的水中。用不着特地费劲,她以一个词或者用她肩膀的一个动作,用眼睫毛的一次颤动,解开了谎言;就这样,她引起了一种美妙的困扰,某种像是激情的东西,像是我在读到一个句子,看到一幅绘画,听到一个音乐主题时感受到的那种激情,那时候我终于显露出一种诗意状态。这就是在我内心深处一次冲突的、优雅的、突如其来的、光辉的、清晰的结果。我从跟随我的发现而来的那种宁静中得到了明证。但是,这种冲突属于那样的一种情结,水手们把它叫做婊子情结。

 

[30]

人们可以想象,这样自发地回归她真正的本性后,神女就是一个伪装的男子汉,行为古怪乖张,动作假模假式;不过,这种现象毕竟还有别于人们所熟悉的母语闪回现象,即人在情急之下会不自觉地放弃社会通用语,而情不自禁地说自己的母语。要想准确地思维,神女永远也不该高声地,对她自己,用话语编织出她的思想。毫无疑问,她早已对自己高声地说过:“我是一个可怜的姑娘”,但是,一旦如此地感觉过之后,她便不再如此感觉了,说出这话之后,她便不再如此想了。比如说,当着含羞草的面,她能像“女人”那样思维,但那只是针对一些严肃之事时,而绝非对那些基本之事。她的女人性仅仅只是一种化妆舞会中的假面具。但是,要想完全彻底地像“女人”一样思维,她的身体器官又妨碍了她。思维,就是做出一个行为。而为了行为,就必须排除无聊的轻浮,而把她的思想放置在一个坚实的基础上。于是,跟坚固结实有关的概念便来帮她忙了,她则把这个概念跟阳刚男子气的概念结合在一起,而正是在语法中,她了解了它们的意义。因为,如果说,要想确定她所感受的这一种状态,神女敢于使用阴性修饰词的话,那么,要想确定她所完成的一个行动,她就不能如此做了。而所有的判断,她拥有的“女人”称呼,实际上,都是诗意上的结论。如此说来,神女只有那时才是真实的。

 

[31]

她脱下了鲜花圣母身上的一部分,是他名下最漂亮的一部分。圣母已经有些醉醺醺了。这最后一支香烟抽得他浑身相当不自在。他的脑袋滚动了一圈,一下子落在了胸脯上,就像那些跪在圣诞马槽中树干上的石膏牧羊人,每当有人把一枚硬币塞进缝隙后,他们的脑袋便会这样耷拉下来。

 

[32]

对这样一个姑爷仔,他自己卷香烟,因为这样能赋予他手指头的动作以某种优雅,他爱穿绉胶底的鞋子,为的是走起路来不出声,能把突然撞上的人吓一跳,让他们以后见到他时更怕他,让他们眼睛里有他的领带,羡慕他的腰身,他的肩膀,他的脖子,在还不认识他,不知道他的尊姓大名时,就彼此相告,为他创造出一支断断续续的花车游行队伍,为这位陌生者奉献上某种短暂的、不持续的却又至高无上的权威,所有这些至高无上的权威片段,将使他在其生命的末日变成一个君王,你说,对这样一个姑爷仔,你还有什么不能期待的呢?

 

[33]

一个破坏者是什么?一条在月光下翩翩起舞的领带,一条狂乱癫痫的低碳,一道贴地上升的楼梯,一把葱世界开端之时起就在行走的匕首,一瓶迷魂颠倒的毒药,一双黑夜中戴手套的手,一个水手的蓝领子,一次公开的继承,一连串简单而又轻微的动作,一个静悄悄的西班牙式长插销。

 

译者注:

[1] 在本书中,作者对许多男性同性恋者称作“她”和“她们”,还以女性化的名字或外号称呼他们,入“神女”、“安琪儿”等。

[2] “阿姑仔”的原文为“tantes”,是“同性恋者”的一种说法。

[3] 在西方习俗中,大天使的名字就叫“加布里埃尔”,一译为“加百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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